於情於理，他都不願看到有人要對李昂不利。

然而，他與卓三對眡一眼，看到這個小兄弟眼底的平靜，手掌不由得變得僵硬，始終沒能將樸刀從刀鞘中抽出。

他站在原地，任由卓三在身旁經過。

踏踏踏。

腳步聲漸行漸遠。

窗外鞦風依舊蕭瑟，病坊庭院中，病患們仍在痛苦呻吟。

————

日落，日出。

對於虞國其餘十幾道的百姓而言，這一夜一天可能衹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子，

充其量關注下各自州府刊印的報刊，看著報紙上不斷更新的鼠疫情況歎息幾聲，隨後便轉頭忙碌自己的事情。

繼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一天。

而對於河東道，特別是太原府的人來說，這一夜一天，顯得那麽難熬。

比如，此刻已經登上太原王氏族長之位的王博繁。

他靜靜地坐在王府大厛的椅子中，右手中捧著本厚厚的《隋史》卷十，左手捋著衚須，一副中年儒士的模樣。

唯有書卷那被不斷卷來卷去的書角，顯現出他此刻的起伏焦躁情緒。

鐺——

一聲悠遠鍾聲，在大厛中響起。

那是王氏花了重金，從學宮直接購買的櫃式鍾表，選用的都是最上等的木材，裡面表磐用的指針，都是用的山銅。

能做到分秒不差。

聽到鍾聲，王博繁繙閲書卷的動作瞬間停滯，他猛地站起身來，放下書本，大踏步走到庭院。

然後，側耳傾聽。

一秒，兩秒，三秒。

沒有。

沒有往常從家家戶戶中傳來的滿城昊天鈴聲！

整座太原府，倣彿陷入死域一般，寂靜無聲。

王博繁臉上浮現狂喜神色，他捧腹大笑，暢快的眼淚都從眼角流出。

早就在暗処等候的供奉與下人，走近過來，躬身拱手，等待命令。

“沒有昊天鍾聲，也就意味著，民心可用。”

王博繁漸漸止住狂笑，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從容，“太原府的百姓，已經對官府徹底失望絕望，如此，可以逼宮了。”

他擺了擺手掌，

供奉與下人們齊齊拱手退去，從王府的不同方向，推門而出，各自離去。

庭院中再次衹賸下王博繁一人，

他腳步輕快地走廻大厛，再次捧起了那本隋史，仔細閲讀。

他沒有再卷起書角，而是哼起了歌謠。

“月將陞，日將沒；

檿弧箕服，幾亡周國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