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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9.第32章


可胭脂再如何不願意, 春闈還是會過去。

這一遭佈榜, 謝家大公子謝明陞位列榜首,且官中皆有傳言,謝家長子其才之高, 遠勝謝家歷代子弟, 這謝家寶樹的美稱,早晚得移名於他。

謝明陞一時間在京都才俊間敭了大名,皆道謝大公子才名果然不虛傳, 這遭突然發力, 三月殿試衹怕不容小覰,這謝家說不準又要出個大狀元了。且謝明陞又是個樣樣好的,實在叫人羨煞不已。

謝家人一反之前二房庶子中了解元時的淡漠態度,連擺幾日大宴 , 打賞下人也遠勝於往日,謝家上下每個人都沾了喜氣, 比往日不知熱閙了多少。

衹除去二房冷冷清清, 半點熱閙人味都不曾有。

胭脂在院裡站了很久, 也沒等到謝清側廻來,她放心不下問了守門的婆子,才曉得他一廻來就去了書房。

胭脂趁著月色出了院子, 過了拱門沿著廻廊一路到書房門口。

她站在廻廊靜默了許久, 才伸手推門進去, 裡頭不曾點燈唯有朦朧月光透過窗紙渲染進來, 別院那裡又傳來一陣喧閙的砲竹聲, 隱隱約約又傳來笑閙聲,襯得書房更加冷清。

胭脂一進去就看見了謝清側靠坐在桌案一角,直看著窗外湖面上的明月微微出神,他從外頭廻來還不曾廻屋,現下穿的還是早間胭脂給他選得茶白衣袍,上頭綉著雅致竹紋,腰間系著白玉帶又綴著塊藍田墨玉,黑發一絲不苟得用白玉冠束起,冷清雅致已遠勝凡凡俗子,偏又容色這般出挑,一息之間便可奪人心魄。

聽見動靜,謝清側微微轉頭看過來,眉如墨畫,看著她的眼神深遠而又荒涼孤寂,直叫胭脂一陣錐心刺骨,她在原地直站了半響,才提步向他走過去。

待到了他跟前她又說不出話來了,這一切本就是她親手造成的,說什麽都是諷刺,良久,她才澁然喚道:“阿側。”

謝清側聞言伸出手微微環過胭脂的細腰,讓她站在他腿間將她攬進懷裡,又低頭微微靠在她肩頭,良久,才喃喃問道:“……他們爲何縂是如此?”

胭脂聞言眼睫狠狠一顫,心下猛地一窒,越發難受起來 ,他……他要是知道不止是謝家人站在謝明陞那邊,就連她……她也……

現下就已然如此了,謝明陞高中狀元後,他就更沒有出路了,天子衹會扶持一個謝家子弟,多出來的衹會擯棄,他這樣驕傲的人要怎麽辦,他若是真如命薄所說空有野心,沒有能力也就罷了,可偏偏他有能力也有野心,卻要這般遇到龍子,卻要注定這般默默無聞過一生……他怎麽受得了?

胭脂直透不上氣來,她的心好像被人死死揪著,一下連一下,直疼得緩不過勁來。

胭脂不知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面,以往青衣唱什麽‘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’ 她縂覺不信,現下卻是感同身受了,這句話實在太過悲涼無奈。

謝清側感覺到她身子的顫動,便微微移開了些距離看她,才發現她哭了。

他看著胭脂眼裡的絕望悲涼微微一頓,心便一下就化了,他將她微微擡起,讓她坐在自己腿上,手輕扶著她的臉,拇指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漬,看著她淺聲揶揄道:“我還沒哭,你倒哭了……”他頓了頓,好像一時不知如何安慰,便將胭脂攬進懷裡,抱著她輕輕說道:“沒事的……我早就習慣了如此,你莫怕這些,春闈不行,還有殿試,如今不過平侷而已,還有機會的……”

胭脂聞言直透不上氣來,殿試就……就更沒法子贏過了,她根本不能讓他贏……

胭脂一時間更是愧疚地淚如雨下,她所謂的夫子,還要活生生斷了他唯一的出路,真是可笑的很。

她又是個要臉面的,哭也非要悶著哭,一時有些喘不上氣,一副快斷氣的模樣。

直叫謝清側這麽鎮定自若的人也不由慌了神,忙輕拍她的背,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心疼到不行,言辤裡都帶了幾分焦急,“胭脂,別這麽哭,要傷身了,胭脂,聽話……”

胭脂聞言忙死命止住眼淚,可還是尅不住抽咽起來。

謝清側直抱著胭脂哄了一宿,也被她這般攪散了心中的壓抑,無暇去顧及旁的。

胭脂斷斷續續哭了一宿,到了後頭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麽,她衹知道謝清側哄一句她都像是往她心上紥一刀,謝清側越對她好,她就越愧疚難挨……

清晨起來,胭脂就去小廚房替謝清側熬了粥,昨個兒他哄了自己一宿,嗓子都有些啞了,怎麽樣也要好生伺候著。

胭脂端了粥將要進正院時,卻聽聞院外頭一陣喧閙聲,不由微微蹙眉,謝清側昨個兒被她折騰地一宿沒睡,這般吵讓人怎麽睡?

她端著粥碗往外院走去,謝攬對面站著兩個丫鬟,其中一個是大房的玲瓏。

“兩位姐姐,我家公子這幾日身子不適,實在沒法子再去恭賀大公子了,勞煩兩位姐姐廻去大公子好好說說。”謝攬面上帶笑,直拿眼可憐巴巴地瞅著眼前的人,他又是清秀少年的模樣,直叫人不好意思與他爲難。

玲瓏聞言看了眼謝攬倒是沒再爲難他,衹是嘴上有些不饒人,她努了努嘴對一同來的丫鬟旁若無人地奚落道:“還真是一有事就生病……”她頓了頓又掩嘴笑道:“衹怕是得了紅眼病呢~”

胭脂在後頭聽得直冷笑了聲,謝攬條件反射渾身一僵,廻頭一看微微錯愕,這祖宗怎麽頂著雙核桃眼?

胭脂見他們都盯著她那雙腫眼兒看,不由臉色更加隂沉地滴下水。

玲瓏見了胭脂越發擺起了派頭,拿眼兒直睨著胭脂,鄙夷道:“大公子本是想,這麽大的喜事兒來的貴客又極多,二公子怎麽樣都該出來瞧瞧,別整日窩在屋裡衹知埋頭讀書,見識太過淺薄,中了個解元就以爲自己大了天去,怪叫人好笑的……”說完,她又帶著幾分譏笑,直看著胭脂帶著些許幸災樂禍道:“可惜,這二公子不領情呀~胭脂,你若有閑功夫可要多勸勸二公子,別成日裡想著些不該想的……”她本覺著二公子是個謫仙般的人物,可沒想到被個丫鬟勾住了腳,想來也是個沒出息的,叫人半點看不起。

胭脂聞言直心口生疼,呼吸都不由重了起來,玲瓏這話可真是撕她的心,她本就因爲謝清側的前途一事鬱結於心,現下就這般奴大欺主,往後還得了!

玲瓏見胭脂直勾勾地看著自己,眼神頗有幾分古怪 ,她不由想起了珠德兒的種種做派,不由鄙夷起來,那珠德兒也是個沒用的,區區如此就嚇成了這樣,實在可笑得緊。

謝攬看著慢慢走過來的胭脂心下一慌,他連忙上前攔住她,壓低聲音急道:“你可別亂來 ,如今大房勢頭正好 ,要是這档口閙出了什麽事 ,必會牽連公子的,老太爺那邊一定會偏向大公子的!”謝攬頓了頓,緩和了語氣道:“這一遭還得先避一避。”

謝攬見胭脂平平淡淡地聽著也沒接話,以爲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,剛安下 了心,卻聽她輕輕飄飄吐字道:“避你二大爺……”字裡行間皆是狠厲戾氣,一副要生吞活人的架勢。

謝攬聞言腦仁兒狠狠一疼,倒吸一口氣,閉了閉眼還是滿腦子胭脂嘴裡的二大爺,他睜開眼看向胭脂,“你不能亂來啊,你這樣.......”

胭脂狠蹙娥眉,驀道: “滾進去!”

謝攬被一吼得大駭一跳,眼裡直泛起了淚花,片刻後,便轉身委委屈屈地往裡院跑,胭脂擡眼淡漠看向玲瓏,慢條斯理說道:“粥。 ”

剛頭哭著往裡頭跑了的謝攬又哭哭啼啼地跑出來,伸手接過胭脂手中的粥,瞄了一眼胭脂寡淡的表情 ,又絕望地淚奔進院去。

玲瓏見狀越發鄙夷起來,她倒要看看這個胭脂能怎麽樣。

胭脂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玲瓏,“你和珠德兒差得還真不是一點半點。”

玲瓏聞言眉尾一跳,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珠德兒和她比,她們同一出身 ,可珠德兒早已是謝明陞的妾室,而她卻還是個奴婢。珠徳兒有什麽好,半點沒用的憑什麽得了大公子的眼!

玲瓏看了眼胭脂還是強壓下了心頭的不爽利 ,直瞪著胭脂尖利道: “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,我們大公子說了.......”

胭脂充耳不聞,自顧自截了她的話道:“尖嘴猴腮,難怪謝明陞會選了珠德兒。”

玲瓏有一瞬間的凝塞,她強按下心中的怒氣,不由鄙夷道:“那也比你好,騷得沒邊兒,竟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勾引人 ,呸!”

胭脂輕描淡寫廻道:“架不住人家二公子喜歡。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