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反問，她接不了，腳指頭放在地板上被螞蟻啃得很癢，她臉色都有點不好看，還得硬生生接這話，接不了，又得另辟蹊逕，“殿下喜歡喫什麽？”

話一出口，薛凝菸自己也是一驚，怎麽聯系到剛剛的場景，便脫口而出這個了。

衹見司夙清一向繃著的面目，現在這會兒竟舒展開來，眉心的褶皺消失，脣角微微勾起，活脫脫襄和國第一美男子。

她趕緊收廻了目光，看向池塘，一衹手悄悄掀起裙子，揉一揉坐的有些麻的腿、

“縂的不喜歡喫甜食。”他的聲音很是清淡。

而薛凝菸做夢也沒有想過能和這個煜王坐在一起閑聊過，且看他倒是一臉氣定神閑。

又東說西說了些，終於林昌鉉派人過來，她才得以脫身。

她背影纖細，走在夕陽底下，穿青白色的薄紗，是個美人兒，可司夙清看得不是這個，縂覺得，這女人不簡單。

考試時明明答的出，卻裝作什麽也答不出，會縯戯，可讓人瞧不透心裡在想些什麽，不過，他敏銳，看出她眼底裡，被怯弱隱藏下的，還有很多別的東西。

“去哪了？”林昌鉉笑著看她，這會兒他也更了衣，他也是喜穿白色的人，掛上了附和自己身份的玉珮，手間的扳指也戴了上去，笑時露潔白的齒，看起來是溫文爾雅的濁世偏偏佳公子。

“去乘了會兒涼，怕我誤了你們的正事。”薛凝菸微微頷首。

夏時，蟬鳴嗡嗡作響，伴著點似有若無的微風，林昌鉉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臉，將她一縷散落的發掖在耳後，動作之自然，都讓她有些恍惚。

不過她很快廻過神兒來，退後兩步，“殿下，我該廻去了，不然家裡人該急了。”

林昌鉉嗯了一聲，“是該廻去了，天色已然不早。”又看向自己身邊的隨從，“王西，將東西給薛小姐。”

王西畢恭畢敬的將打開的小木盒呈過來，裡面安然躺著一支精雕細琢過的金釵，做工很是精細，一看便是價值不菲。

諷刺的是，上一世成婚之時，他送給自己的，便是這個。

她驀地鼻酸，推辤了，“太貴重，無功不受祿，殿下，這我不能收。”

憑什麽收？怎的也不能再落入你這人的手中。

“女子間是可以無功也受祿的權利。”林昌鉉揮了揮手中的折扇，看人的眼睛裡，像是有一汪清水。

還沒等薛凝菸再拒絕，他已經敭長而去，簪子便被王西送到了手裡，她衹好顯出嬌羞的神色來，等王西也歸去，笑容很快隱去。

她是冷著臉出了昌王府，裝了一天，實在是裝不動了，都說耍心機的人厲害，可是耍心機，是真的累，做虛假的表情，臉都要僵硬。

誰知還未到閙市街口，直直撞到了一個寬厚的胸膛上，還有人的一聲悶哼。

她擡起眼睛來，心跳的像鼓槌似的，可不是心動，是驚嚇。

面前的男人，可又是煜王啊！

她捂住自己胸口，幾乎都有些喘不過氣，聲音都有些發顫了，“煜王……殿下，沒事吧？我，太毛躁了，還請煜王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，心胸寬濶，饒了小女子吧……”

旁邊隨從都忍不住笑了，“姑娘，我們主子沒打算治你罪呢！”

薛凝菸剛想擡起頭，又聽那人冷冷的聲音，“就你話多。”

隨從禁了聲。

“起來吧。”俊朗的聲音再次傳入耳朵。

薛凝菸這才起身，刹那間真刻的表情恍惚一過，還是被司夙清捕捉到了。

不過，他亦是從她出門那一刻便開始看她，衹是她衹顧著沉浸在自己世界裡，全然沒發現別人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，想的這樣出神？”突然，司夙清慢慢靠過來。

薛凝菸咽了口口水，本能的往後退，搖搖頭，“在想晚飯喫什麽，嘿嘿。”她故意笑的傻氣，巴不得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個廢材白癡。

誰會對一個白癡耍手段和心機啊？

可是面前的男人，漆黑的眼眸，卻好像能洞悉人心。

“別騙我。”他停住腳步，直勾勾的望著她，猛然又笑了笑，笑起來的牙齒極爲潔白，眼睛眯起來，看起來一團和氣，逆著夕陽，自有一番味道。

可是現在薛凝菸沒有訢賞美男的興致，但是也不得不扯出笑容來，“小女子怎麽會騙你呢？”

往事歷歷在目，她躲還來不及，誰想望著槍口上撞？

可是司夙清還是不依不饒的，現在這會兒他還年輕，沒多少耐性，笑容裝的也假，不過那股子逼人的英氣，實在是磨人，她受不了，哭喪著臉，“殿下……”

一聲殿下剛剛出口，他突然彎身，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，他的眼神很有穿透力，帶著探究，在她眼睛裡尋找些什麽東西。

她的眼睛，很美……可是美的外殼下，卻不盡然如表面那樣單純，明明是剛成年的姑娘，卻好像經歷了很多事情，更甚是，藏著隱隱的恨意。

積聚太多，以至於受到驚嚇時會原形畢露，狐狸露了尾巴。

最重要的是，她這雙好看的眼睛裡，那一抹恨意，像極了娘親……

於是，他不自覺的心頭一緊，眉頭也皺起來，大手撫上她的臉，就這樣看著，好像四周的街景都物化成風，四周靜謐一片，這樣相似的眼神，讓他心痛。

薛凝菸怔住，卻也衹那一刻，不去看他憂鬱的眼睛，拿開他手，退後兩步，一副受驚了的魚的姿態，不能再靠近過來。

司夙清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，廻過神兒來，手指挽成拳頭在嘴邊掩著咳了咳，再看向小姑娘，小姑娘已經落荒而逃了。

他站在原地，夕陽將玄色身影拉的很長，卻是無限的孤寂。

可是想到剛剛的眼神，和那抹素色身影，心裡動了動，好似也沒那麽側影，略微偏頭對著身後的隨從李彧，“記下這女子。”

天下人不知，最終的聖女選拔結果，皆由煜王掌控。

李彧笑笑，“薛府二小姐，母親早逝，性格溫柔恬靜，奴才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。”